拜登下臺前最後一手 全球科技戰提前打響

拜登卸任前以行政命令強化AI及晶片出口管制、確立AI基建發展方向,在遏制中國技術發展之時,也牽動產業動態與地緣政治局勢,可謂提前敲響科技戰第一鐘,但相關政策效力待觀察。

拜登上任後,全球陷入晶片短缺潮,2021年提出晶片法案、隔年即簽署,更延伸成為歐洲晶片法案的基礎。以晶片起手,拜登政府也以晶片收尾。在下臺前,拜登對AI佈局大有動作,連續兩日以行政命令重整整體戰略:13日,祭出全球規模的晶片出口禁令,又稱AI擴散規則(AI diffusion Rule),由美國商務部起早,原擬於月初頒布,是繼去年中方對車用技術輸出供應鏈管制之後所公布的技術輸出管制;14日,白宮又再追加兩道命令,一方面收緊對中俄AI聯網車管制,另方面頒布重要政策方針《促進美國人工智慧基礎建設之全球領導地位之行政命令》,白宮網站也罕見的分別同時公布了總統和副總統的聲明

產業動向

在私部門,主要影響約有三點可談。首先是供應鏈的穩定性。除了晶片以外,AI禁令的效力射程還包括封閉權重AI模型(closed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model weights)(註一)。14日,美國半導體產業協會 (SIA)  總裁兼執行長 John Neuffer 表態,希望政策能稍作限縮,並呼籲政府重新審視禁令,否則當前版本的效力過廣,可能會使競爭態勢過激、波及到一般用戶,如果各國廠商被逼急了,未必不會轉向中國。

其次在於市場競爭。前陣子Open AI發布o1商用、輝達RTX 5070 以4090的1/3價格,兩者所掀起的價格戰會因為出口禁令進一步擴大。學者簡立峰分析,雲運算、混成算力可以應付B2C模式下的LLM服務,但就大規模變現並不利,得轉向邊端運算(Edge AI)才會成為變現關鍵,此時要化AI為經濟產出,微軟、蘋果、谷歌等把持固有客群的大廠才是關鍵,而作為市場風向的領跑者之一,蘋果會是邊端運算的重要推手。13日,蘋果在上海設立子公司「Apple 技術開發」,業務範圍涵蓋軟體開發與數據處理,據報,蘋果正與中方談判,希望將它們的 AI 模型整合至專為中國市場設計的 iPhone 中,被市場解讀為在中國推進 Apple Intelligence的起手式。但如今禁令一下,能否實現在地數據處理就有頗大挑戰,加之本來就面臨監管障礙,恐怕會推遲 Apple Intelligence 的上市時間,一旦延宕過久,蘋果可能會在快速增長的中國 AI 智能手機市場中失去競爭優勢,蘋果能不能在快速迭代的市場中把握代理型AI的話語權,有待關注。

第三,媒體大亨打AI廠商的趨勢浮現。繼9日、10日兩天的言論風波之後,馬斯克與祖克柏動作尚未停止。13日,臉書母公司Meta執行長祖克柏批評蘋果在前CEO賈伯斯逝世後創新不足,近20年已無偉大創新,並指責其App Store創造的產業規則過於獨斷,同時宣布將以裁員手段重整內部結構;馬斯克則向Open AI發動法律戰,以其由非營利轉營利為由向加州奧克蘭地方法院提起訴訟。Open AI、蘋果、微軟的三強陣線當中,前兩者受新媒體針對,背後是否有聯盟對抗的脈絡,頗引人查其旨趣。可以順帶一提的是,字節跳動(Bytedance)正與中方商議將其美國子公司Tiktok 賣給Elon Musk,從而迴避美國最高法院「以廢逼賣」的決定。業界傳出,川普或許會鬆動該決定,讓中方有時間促成此一解方案。雖然FTC 對於市場競爭的課題尚未有表態,但若一切底定,Elon Musk 將擁有X和Tiktok 兩大數位平台,其勢力將從電動車、太空科技擴張到數位媒體。若馬斯克、祖克柏兩人力量持續擴張,即便AI大廠是時代趨勢,在競爭上也未必會吃上好果子,何況前者未來將對政策牽動具有相當影響力,輔以個人龐大的產業實力,實為可觀。

地緣政治

美方此時動用管制,自然是要遏制中國AI技術擴張,同時防堵轉口流入中國,或者中國企業間接出口到美國(如透過墨西哥間接流入)。學者劉必榮指出,中國內需疲軟,國內消費一時難以提振,去年貿易盈餘9920億美元,佔中國經濟成長的五分之一,可見相對更依賴貿易,這波管制顯然打到痛點。中方必然得有些回應,中外交部發言人郭嘉昆即批判美國泛化國家安全概念,將經貿科技問題政治化、武器化,「濫用出口管制,惡意打壓中國,嚴重破壞市場規則和國際經貿秩序,嚴重影響全球產供鏈穩定,嚴重損害中美兩國和各國工商界利益」。另外,學者萬幼筠以為,由於新加坡政府在過去數年逐漸成為中國對外的經營白手套,發展策略傾中態勢明顯,以至於遭受波及,在出口分級中成為第二級。新國作為大東亞重要金融中心,未來會如何應對值得關注。

歐盟方面,多數西北歐國家都還落在第一級,由於歐洲晶片發展落後必須依靠美國,而在軍民方面,晶片發展都至關重要。學者烏凌翔指出,軍事晶片多寡將會決定國防產能的極限,也會是歐盟能否達成戰略自主的重要指標之一。先前格陵蘭爭議歐美兩方鬧的不太愉快,這次荷蘭率先回應美方新動作,擴大對先進半導體設備的出口管制,整體措施與美國去年12月宣布相類,晶片這關過去,理當對於緩和兩造緊張有其作用。與此同時,中俄汽車遭封鎖,不但做出特斯拉的擴張空間,也把壓力給到北京。如先前報導所提,歐中貿易戰的態勢當中,北京目前不願妥協,原本三方僵持之下,應是歐盟被迫得思考短期決策變動,但如今美方抑中態勢趨升,按學理上所說羅曼蒂克三角,此時歐美又拉近彼此關係,北京內憂外患之下當如何平衡,實在頗考驗領導人智慧。

我國作為美方晶片生產的重要夥伴,同樣獲得第一級優待,幾乎未受任何影響。美國準國務卿盧比歐今出席參議院人事任命聽證會時表示,強烈支持豪豬戰略,讓侵台代價遠高於可能獲得的利益,來達到嚇阻中國的效果。不過,就基礎建設命令,美方已經主張要推動「小型模組化核反應器」,而我政府是否會的非核家園政策會因為屬於美國合作的AI盟邦,開始調整能源政策嗎?值得政府好好思考。

趨勢:中美對抗、歐美緩和、臺美並行

就美國目前的對中方略,美國學者Economy 和Hart認為有回歸單一化的危機,過往晶片法案(CHIPS)和礦產安全關係(MSP)等多元化政策雖然已有成效,但速度緩慢且成本高昂,本因係拜登政府依舊沒有想真正邁向多邊主義的意圖,僅是藉由結構性因素製造一個以美國為中心的「多邊聯盟」,就算要認真打貿易戰,單單靠關稅和出口管制仍有不足,聯盟對抗才會是長久之道,由此主張美國應當回歸CPTPP加深印太影響力。但美國已經發展IPEF的前提下,能否撇去路徑依賴還是一大問題,兩位學者自知道此節,因此進一步點出其他可行方向:「就算政府做不到多邊,先從雙邊做起也沒問題,臺灣就是一個好選項;另外也可以考慮在MSP這方面多施加力道吸引盟友回歸。」

整體觀之,對內,此舉相當於為川普定下政策方向,也算是在下臺之前把黑鍋先背上,幫川普分擔「激化科技戰」的罵名。當然,川氏作派一向充滿彈性,對於這兩道命令的效力是否可以延續,當持續觀察。政治大學萬幼筠教授指出,川普應該不至於廢止,因為這兩項命令皆旨在維持美國在全球AI競賽中的優勢,本文認為此說有其道理,川普政府沒有必要直接撤銷,只要隨著政策調整命令效力即可,否則拜登利用小雞期執行強勢政策這一手棋無非白白浪費,無論在政治或政策上都不太明智。

對外,對於歐美關係緩和有其作用,而對於兩岸,「攘中扈臺」大概會是華府近半年內的方針。學者劉必榮也點出附帶性的觀察,近期中共諸多新型武器亮相,恐怕是加速美國動作的因素之一,而中方先前推動民融合一體化的發展策略,造成軍文關係混合,美方也因此更有理由將官民兩方綑綁制裁。未來川普政府會如何面對拜登留下的深邃殘影,必為全球目光聚集之處。

綜合報導/本會研究助理 羅澤


註一:美國商務部定義為「“open” AI models are defined as those with downloadable model weights (including those with restrictive licenses), while “closed” AI models are either unreleased or can only be queried in an API or hosted service.」


參考資料

Karen Freifeld. (2025). US tightens its grip on AI chip flows across the globe. Reuters. https://www.reuters.com/technology/artificial-intelligence/us-tightens-its-grip-ai-chip-flows-across-globe-2025-01-13/

Netherlands to expand export controls on semiconductor equipment (2025). Reuters. https://www.reuters.com/technology/netherlands-expand-export-controls-se...

China Weighs Sale of TikTok US to Musk as a Possible Option (2025). Bloomberg.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5-01-14/china-discusses-sale-...

Economy, E., & Hart, M. (2025, January 14). America’s China strategy is incomplete: Putting Beijing on the back foot requires economic tools beyond tariffs. Foreign Affairs. https://www.foreignaffairs.com/united-states/americas-china-strategy-inc...

拜登下台前祭出新晶片規範 全球僅18國不受限(2025)。余紀忠文教基金會https://www.yucc.org.tw/info/6858

鍾詠翔(2025)。蘋果投資3,500萬美元在中國成立新公司!AI手機要來了?。鉅亨網。https://news.cnyes.com/news/id/5834614

中央社(2025)。批美禁令「搞三六九等」 陸外交部不滿轟:目的剝奪發展權。聯合新聞網。https://udn.com/news/story/7331/8490050

鍾佑貞(2025)。美準國務卿盧比歐:應讓中國了解侵台代價太高。中央社。https://www.cna.com.tw/news/aipl/202501160006.aspx?utm_medium=app&utm_source=cna.app&utm_campaign=inapp_share

李先泰(2025)。「賈伯斯發明iPhone後,蘋果20年來沒有偉大發明!」Meta祖克柏為何翻臉?。數位時代。https://www.bnext.com.tw/article/81986/meta-apple-battle-2025?utm_source=bn_daily&utm_medium=email&utm_campaign=01-14-2025&bx_heid=5511094825

商务部(2025)。荷兰扩大半导体出口管制范围 商务部:坚决反对。人民日報。https://www.peopleapp.com/column/30048023239-500006051455

烏凌翔(2024) 。科技無力競爭、戰略無法自主。歐盟論壇2024 年第 2 次臺灣歐盟論壇【科技競爭、戰略自主與歐洲整合之未來】。https://www.ncl.edu.tw/activityhistory_239_1151.htm

劉必榮國際新聞評論:https://open.spotify.com/episode/1ro9ZM0PKmTr03dHivW11V?si=DEO2dHrDRY-fCEG2Rek9VQ&t=413&context=spotify%3Ashow%3A2wYAsqnYiWJSt6DAfUupUr

簡立峰老師專訪:https://podcasts.apple.com/tw/podcast/ep221-從黃仁勳ces演講看2025年ai機會-ft-趨勢專家簡立峰/id1555393924?i=1000683234562

萬幼筠老師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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