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人民的時刻
憲法時刻之所以浮現,是因為「我們人民」(We the People)警覺:現行代議民主已嚴重失靈。但何以失靈?許多人歸因於國會代表性不足,他們也據此開出憲法改變的藥方,包括:改變現行立委選制,把並立制改為聯立制,增加小黨當選空間,讓票票等值,並且適度增加立委名額。
野蠻、霸佔、杯葛、戲碼,該停止了,當學運催生出「憲法時刻」之際,朝野立委與政黨領袖總該付諸行動,力挽國會文化於既頹。(資料照,余志偉攝)
一場學生運動,讓許多人看到憲法時刻的浮現;但其實更逼人眼前的,應是國會時刻的浮現。
憲法時刻之所以浮現,是因為「我們人民」(We the People)警覺:現行代議民主已嚴重失靈。但何以失靈?許多人歸因於國會代表性不足,他們也據此開出憲法改變的藥方,包括:改變現行立委選制,把並立制改為聯立制,增加小黨當選空間,讓票票等值,並且適度增加立委名額。
亦即,有些人的想法是:非以憲法改變的手段,否則不足以治代議民主之病。但問題是,代議失靈有遠因,也有近因;遠因是體質使然,近因則是議事之故。修憲雖可改變體質,但體質改變,卻並不代表代議失靈可從此藥到病除,若議事不改,遲早仍會動輒舊疾復發。
換句話說,修憲雖屬必要,但即使修憲改變了立委選制,讓票票都等值,小黨能存活,代表性也名實相符,但若脫胎換骨後的新國會,仍然縱情恣意於目前這種議事文化,代議民主依然會失靈,大羅神仙下凡也將束手無策。
國會議事文化既是根據權力分立的民主原則而形成,也是因為服膺議事規範而寖假成習,兩者缺一不可,也互為表裡。也就是說,權力分立的實踐是必要的,但必須在議事規範下實踐。然而,立法院過去十幾年的議事文化,卻是「無規範實踐權力分立」的一個樣板,民主史上少見。
以美國為例。歐巴馬這幾年處處受制於共和黨佔多數的眾議院,令不出白宮,因此被人譏諷他把總統做成了總理。今年一月,他終於忍無可忍,在面對參眾兩院議員發表國情咨文時撂下狠話:「不管有或沒有國會的支持,我都決定做我該做的事。」
歐巴馬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國會不改變杯葛阻礙的議事文化,他將略過國會,儘可能行使憲法賦予他的總統行政命令權力。而且,他說到做到,近幾個月來他已針對最低工資、非法移民與氣候變遷等長期受阻於國會的法案,以簽署行政命令的方式化為政策,完全無視於國會,氣得共和黨指控他違憲濫權,行徑猶如帝王總統。
美國與台灣很像,目前都是立法權高漲,高漲到讓行政權難以作為,甚至無所作為。但台灣與美國也很不像,共和黨雖在國會凡事杯葛,但卻是有規範的阻礙議事。有人雖偶而會「費力把事拖」,但卻從來沒人逾越議事規範,在規範外實踐權力分立的原則。這一點差別,就是台、美兩國議事文化的天壤之別。
由此亦可知,美國的國會體質雖比台灣優越,但變質或惡質的議事文化,仍會造成代議民主失靈,亦即,失靈與議事文化的關係,要遠遠大於失靈與制度體質的關係。
憲法時刻難得浮現,不能讓它稍縱即逝。但事有輕重緩急,在緊抓憲法時刻的同時,是否更應面對國會時刻?而且,憲法改變必須匯集眾意折衝妥協而成,但議事文化的改變,卻存於政治領導人的一念之間;而所謂一念,包括國家利益高於政黨利益的一念,也包括「在朝當思在野日,在野也有在朝時」的一念,不管此念彼念,其實都是知易也行易的常識,為與不為,存乎一心。
這屆立委尚有兩年任期,如果朝野仍耽溺於目前的議事文化,不察也不改,可以預見,代議民主仍將繼續失靈兩年。學運是「重大而特別的時刻」,催生出憲法時刻,也催生出國會時刻,馬英九、蔡英文或王金平等人,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這是「我們人民」的時刻,政客必須付諸行動。
*作者為世新大學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