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問精華】 郭耀煌：邁向智慧國家，需要共融、合作、協商

引言

艾西莫夫在1942年所發表的科幻小說《轉圈圈》（Runaround）中，提出著名的機器人三定律：其一，機器人不得傷害人類，或坐視人類受到傷害；其二，在不違反第一定律的前提下，機器人必須服從人類的命令；其三，在不違反第一與第二定律的前提下，機器人必須保護自己。

過去的幻想往往是未來的現實。1990年代，人工智慧步入研究先驅的視野，電腦科學、自動化變得越來越重要，科技開始成為主導全球政經發展的要角。到了現代，科技早就成為生活日常裡不可或缺的元素，計算機論證、大型語言模型、通用人工智慧的概念滲入產官學，全球目光一致專注於此。

在科技當道的臺灣，數位人文的角色反而更加重要。人文社會科學與自然科學在本質上具有相當程度的差異：多數自然科學實事求是便是，後驗的客觀指標諸多，對於人性的討論較少。人文科學裡面，充斥人性、道德等先驗概念，以及權衡、分配等邏輯。如何結合兩者，邁向智慧國家，是我國當前所需考慮的重要議題。

就此，本會專訪數位發展專家，就當前各大重要議題請教成功大學副校長、本會董事郭耀煌老師。郭老師，現為國立成功大學副校長暨資訊工程學系特聘教授，曾任行政院政委、資策會董事長、政大理學院院長、中華民國人工智慧學會會長.....等要職，具有完備的產官學經歷，是推動我國數位發展研究的先驅，更在政委時期賣力推動數位發展部設立，是在數位領域具有重要貢獻的大人物。下面讓我們快速回顧專訪中的重點，看看專家怎麼說！

訪問精華

• 採訪時間：2024年10月26日
• 受訪人：本會董事、國立成功大學副校長暨資訊工程學系特聘教授 郭耀煌
• 採訪人：本會研究助理 羅澤

數位平等與共榮

羅澤：首先想請問老師，許多人都在談「數位共融」的理想，但在當前我國數位轉型尚未成熟情況下，，可能產生加重所得分配不平均的問題，尤其現在我們數位轉型的成熟度還不高，所以大家通常只是把精力都放在推動轉型我們如何從中取得平衡？

郭耀煌：推動轉型的副作用之所以存在，是轉型的方向沒辦法有效提升台灣產業的競爭力；這需要產業工協會跟政府要合作，尤其對中小企業的協助，他們對AI的方向跟技術還有應用創新還沒辦法有效掌握，所以可能常常走冤枉路。

產學平衡與未來趨勢

羅澤： AI所需的高昂算力需龐大資金挹注，這顛覆過往學界才是尖端技術開發的來源的傳統，讓學界無法與跟大型科技公司去比拼研發，那學界應當給自己什麼樣的定位？

郭耀煌：產學兩者沒辦法相互取代，而是相輔相成。而且國際性的大企業，它跟大學都有很強的連結。 你看現在AMD、NVDIA也來台灣，各大學甚至地方政府都要積極爭取。重點在於公私部門要提高自己的吸引力，跟國際大企業有意願來合作，這問題的解方仍然得回歸到國際合作。

資料自主與數據使用

羅澤： 接下來的問題平易近人一些。AI的發展無法脫離資料與數據的收集與分析，這就會面臨保障個人的AI自主跟數據開放兩難的局面，那老師覺得比較妥當的初步解方是什麼?

郭耀煌：這就回歸到先前所說的資料自主權，每一個人可以決定個人資料要不要在公開市場去賺錢，但如果我不想，企業或者學校不能隨便亂用，你要取得我的同意。

羅澤：那老師認為，未來一個生活在數位社會的公民真的有辦法自主決定他要不要開放資料嗎?

郭耀煌：所以為什麼我們要定各種法律，就是要去規範。當然，數據保護沒辦法做到百分之百，但是透過法律來規範，大家都要遵循，這是民主國家、法治國家之必然。

數位立法與政黨合作

羅澤：目前AI發展有個重要的過程是立法，但法律腳步真的跟得上科技進步的速度嗎？就像比如說GhatGPT從2022年就開始紅了，但我們的這個人工智慧基本法的草案今年才出，至少延宕兩年；尤AI迭代的速度只會越來越快，法規的研擬時間又冗長，您怎麼看？

郭耀煌：這個沒辦法，我們只能督促立法機關跟行政機關趕快合作來解決問題，否則對國家利益影響會越來越大。立法部分，各黨現在沒有人敢說AI不重要，大家也知道AI可能產生的影響， 現在是看行政部門怎麼樣去說服各黨在立法院合作，趕快通過一些比較沒有正義的作用法，還有基本法來促成人民利益受到保護。其實以我以前在推動數位發展部的經驗，其實很順利，各黨都支持。

法律歸責與機關競合

羅澤：延續上一題，現在與AI相關的政府部會很多，有國科會、數發部、經濟部、個人資料保護專責機關、通傳會（NCC），老師覺得會有機關競合的問題嗎？各單位對AI的管制效能會不會被因為重複管制被減弱？

郭耀煌：因為這些AI影響跨部會，單以數發部為之量能不足，所以由國科會跨部會主導AI的應用、法制、人才更好，譬如說大學都是跟國科會要經費。那硬體主要是經濟部，軟體、應用就是速發部。如果業務有重疊的部分，行政院出面協調，在這五年內（到2030前）協調就變得很重要。

數位人文與社會穩定

羅澤：最後，想回到社會人文的面向來提問，人文社會科學的發展往往需要較長時間的沉澱跟演進，尤其此類研究所依賴的大量社會實踐要能夠跟上研發速度相對較難，在此情狀之下，您認為有沒有需要讓研發速度放緩？

郭耀煌：其實重點不是在研發啦，而是社會對AI的接受度。所以剛才提到這個要有一個共融社會嘛，是一般人民的素養要提高， 才能夠接受AI的進步嘛，那你延後開發也是後退，好像也沒有必要。

羅澤：那如果一般人民跟不上呢?

郭耀煌：民主國家的行政部必須接受國民的意見，如果國民不想發展AI，我們就必須接受。

• 郭老師結語：迎接AI，但不被其掌控，才是智慧國家的體現。

補充:
郭耀煌-邁向智慧國家五大方針

• 健全AI社會發展：一個智慧國家不僅要能夠「利用」AI，更要能夠善用AI。人類智慧要與人工智慧共融，才能有效利用AI帶來的益處，但同時人類必須維持主體性，從而確保AI不會導致人類被誤導或權利被侵犯。
• 積極加強國際合作：AI的全球競爭需大量人才、資本和技術。台灣需擴大國際合作，以保持國際競爭力。
• AI教育及人才政策：AI競爭的核心是人才，我們必須責成政府提升國家競爭力、加速國際化人才政策，確保本地人才具備國際競爭力，同時吸引國際人才來台灣工作。現今AI所帶來的影響變化快速、範圍甚廣、擴張個體間差距的程度高，需要透過全民教育（包括國民教育、職業訓練和終身學習）來解決。
• AI產業發展政策：營造生生不息的AI產業生態系：產業發展代表一個國家在AI的發展活力跟實力。如果企業能夠投資，可以吸引人才進入企業，甚至引導他們創業，這樣我們的國家競爭力才能夠提高。AI產業化，即「轉化AI科研成果為核心商品或服務」；反之亦然，產業AI化也很重要，讓各該核心商品或服務能廣泛應用於各領域、以擴大市場規模。數位經濟的開放性將有助於改善數位落差所引發的貧富差距。
• 落實數位人權政策：必須以AI加強資安防護能力，確保其不侵犯基本人權，包括教育權、資料自主權、選擇權、免於恐懼的權利、公平發展機會的權利。
• 落實公共治理：透過AI創新治理，提高公務員AI素養，並結合大學和民間組織培訓公務員和公眾的數位技能，制訂完整的AI法規，包括AI基本法和各項應用法規，以確保民主法治的執法基礎，政府需保障公民權益不受AI誤導或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