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口之惡 台灣剝削國外天然林

砂拉越，馬來西亞的三大州屬之一，擁有亞洲最茂盛的熱帶雨林。但從一九八○年代開始出現大規模工業伐木後，一切都變了。失控的濫伐破壞珍稀樹種與野生動物棲地，衝擊當地原住民生計，熱帶雨林迅速消失則加速全球暖化。馬來西亞砍伐天然林，台灣正是主要消費國。

馬來西亞熱帶雨林遭砍伐，種植具經濟價值的油棕樹，當中不乏是合法砍伐的天然林，台灣形同助長「不義之材」。圖／黃齡慧提供

近四成原木 來自天然林

木桌椅、木櫃、木地板在台灣人家中隨處可見。但林務局統計，國產材自給率僅百分之一點零二。過去十年，台灣進口原木總計五百八十萬立方公尺，其中百分之五十三來自馬來西亞。

林務局統計更發現，由於馬來西亞、巴布亞紐幾內亞、緬甸、越南等國家原木以砍伐天然林為主，因此台灣過去十年間，竟有六成五的進口原木來自天然林。縱使近年各國陸續禁止或限制原木出口，但直到二○一九年最新統計，國內進口原木來自天然林的比率，仍高達百分之卅九。

「台灣長期將伐木視為破壞山林，實際卻在啃噬其他國家的天然林。」荒野保護協會專員沈競辰回憶，他一九九二年造訪馬來西亞熱帶雨林時，看見台灣早已滅絕的國寶級紅樹林「紅茄苳」，還深受感動。從那之後，雨林成為光禿禿的土丘或種滿油棕樹，一望無際的紅樹林變成馬路。

一棵都不讓 卻助長濫伐

馬來西亞包括馬來半島、沙巴及砂拉越，各有不同森林開發及保護體系，砂拉越開發較晚，仍處於伐木高峰期，也是木材出口主要產地。砂拉越荒野保護協會秘書黃齡慧說，砂拉越森林資源充裕，但熱帶雨林所剩不多，不是被砍過就是正在砍伐，陸地剩不到百分之六的雨林躲過一劫。

砂拉越荒野雨林學校創辦人鄭揚耀說，為了挽救所剩不多的雨林，雨林學校透過自然教育帶領都市人進入雨林，提供居民工作機會，求取環境與經濟的平衡，但部分官員或業者仍認為樹就是要砍掉賣錢，當中不乏是合法砍伐天然林，他擔心雨林將持續遭伐，畢竟「有需求就有供應」。

「我們在鎖國，卻剝削他人。」沈競辰說，過去日本剝削台灣森林，現在換台灣剝削馬來西亞森林，台灣人只在乎品質好又便宜，不在乎林木從哪來，「如果我們只要便宜的，就是在助長濫伐」，甚至有些護樹人士堅持台灣森林「一寸、一棵都不讓」。

亞馬遜砍伐 供台灣用紙

台大森林學系教授邱祈榮說，台灣每人每年平均用一九○公斤的紙，紙漿來源第一是巴西、第二是智利，近百分之五十從南美洲進口，「我們看著亞馬遜天然雨林遭砍伐，拿來給台灣人用紙」，明明台灣森林覆蓋率超過百分之六十，結果木材自給率僅百分之一點零二，就像愛吃豬肉卻禁止殺豬，「在全世界很丟臉」。

林務局長林華慶說，台灣曾歷經長期砍伐原始森林的傷痛，讓國人對伐木充滿疑慮，卅年前政府宣布禁伐天然林後，林務局連對人工林該有的疏伐撫育也都逐漸「少碰為妙」。但台灣進口木材中，約三成來自熱帶國家天然林，都是很多瀕危物種棲地，「大家在乎國內的人工林伐木，但使用國外天然林的木材，這樣是不是真正的環保？」

五趴自給率 十年要達標

林華慶說，有些人認為乾脆別用木材，但木材為可再生資源，塑膠或水泥只會消耗更多資源與能源，進口木材以輪船燃油運輸，也會排放二氧化碳，對地球不是好事，台灣不應再依賴國外天然林，應優先使用國內人工林，不足才使用國外人工林。

二○一六年全國農業會議訂國產材自給率，十年內要達百分之五。林華慶說，五年來除了導入國際森林驗證、資訊公開，加強社會溝通，希望減少伐木對環境造成的擾動，也能減輕民眾疑慮，同時從技術升級輔導到市場行銷，帶領人工林產業復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