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Light House】從「素養」出發,種出未來大樹

「公民LIHGHT HOUSE」活動巡迴各大專院校,本月9日來到國立台北教育大學,由品學堂創辦人黃國珍老師分享他對AI科技如何影響未來素養教育的看法,主持人則由前教育部長黃榮村老師擔任,會後由兩位學生代表提問,在「世代對話」的友善氛圍之下為本次活動收尾。
開場由台北教育大學劉遠楨副校長致詞,副校長表達他認為「素養才是教育核心」的觀點,例如各級教育中的數學、自然等科目,核心目的並非培養所有學生成為科學家,而是希望學生能從中學到問題解決、創造、溝通與表達能力等核心素養,因此是教育的重中之重。另外也對「北教閱人咖啡館」的同學們表達稱讚,期許同學們經過本次活動後,將有如「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帶著對素養教育的熱忱,邁向更美好的職涯前景。
其實「素養」不是只有學科的能力,還有「教養」。特別是跨領域的教養,需要同理心,同理心讓我們可以跳躍一個角度去思考。
主持人黃榮村老師表示,「素養」不僅是指該對學科的基礎理解,還包含以跨領域、不同視角思考問題的「教養」。並以親身經歷為案例,說明教養也需要「同理心」的能力為基礎,勉勵同學們除了學科能力要保持,對待不同人事物時也要謹記保持同理的寬大胸懷。
- 品學堂創辦人 黃國珍
黃國珍老師先以一個問題起頭,詢問大家若要為今年選一個代表字,大家會選哪個字?老師的答案是「變」,因為今年真的發生許多改變,包含從2022年底問世的AI,在今年已有大幅發展,國際局勢的變動也是,從台灣被看見的程度、美國與歐洲的政局改變,到有些突然的南韓戒嚴風波,今年確實是一個充滿改變的年度。從這樣變動的世界,帶入到一個更深層次的觀察,黃老師說,我們現在活在一個「奇幻的情境」裡面,過往的人類生活在既存且等待被發現、理解的自然世界中,文化的發展亦與這個自然世界有著深刻的關係;然而現在,人類正逐漸往「虛擬的世界」遷移,在既有的次序中創造出一個獨立的新系統,人類的活動會反過來改變原有的世界,而目前這個新的改變會帶來什麼影響,我們都還在觀察當中。
這樣的說法有些抽象,黃國珍老師隨即以亨利福特為例來說明。亨利福特是福特汽車創辦人,也是工業革新帶動世界變化的代表人物,他曾說:「每當我想要一雙手時,總是跟來一個大腦。」黃老師認為這段話代表當亨利福特想要單純的實作時,卻經常會被他靈活的大腦產生的新想法所干擾,儘管可能對他有些惱人,然而正是這樣創新、跳脫框架的思考,驅動了科技的發展。在下一張投影片,老師讓我們看了一段特斯拉電動車廠工作的影片,裡面充滿了自動化的機械手臂;對機器人來說,「想要一雙手」時,來的就是一雙手,而「大腦」則是退居幕後,被撰寫好的程式所決定,執行完美的製造程序。亨利福特曾夢想而無法實現的情景,在今天已經是汽車工業的日常,這就是人類將想法化為真實,回過頭影響現實世界的例證,也驗證了我們身處的世界,是一個無法僅憑經驗應對變化的環境。
特別是在如今的世界,這個「變化」來得比以往更加迅速。老師引用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的研究,指出人類知識的更新週期,從18世紀的80到90年,大幅減少至本世紀約2到3年就進行一次更新,這對以傳遞知識為己任的教育界來說,是一大挑戰。這代表著課本更新的速度,遠遠跟不上外界的變化,然而這並非是說課本不再重要,老師特別提醒,他認為課本所傳授的各種知識原理依然重要,而是這些知識如何應用在對應外在環境的變化,是最需要思考的事情。而處在一個知識、技能、觀念與價值都在更新的世界,什麼樣的能力能夠幫助我們應對,那就是教育最重要的核心。黃老師表示,這項最核心的能力,就是閱讀與理解的能力,也就是閱讀素養之所以重要的原因。
你必須自主、主動、有覺察地了解外在改變的情況,認識到與時俱進的重要性,才會願意更新,而擁有閱讀與理解的能力我們才能夠更新自己,不只是閱讀書本與前人的經驗,而是要能「閱讀」正在發生改變的環境,與正在發生的問題。
關於閱讀素養的形成,第ㄧ個關鍵是文字,第二個則是文本。因為文字的出現,人類能夠掌握住那些流動的、隨時間而逝的情感、智慧、知識與故事,這在歷史上改變了人們對知識與經驗的傳遞和學習;老師解釋道,從甲骨文到iPad,文字記錄的材質與呈現形式雖然改變,但是傳遞資訊的本質卻沒有不同,而「閱讀」也從未消失,只是面對更為複雜的世界,閱讀不能只是識讀文字,對於文字背後的脈絡必須要有更深刻的理解,這就牽涉到「文本」。
文本代表的是一種情境現象,通常是以文字記錄,然而也可以不只是文字。老師以小時候祖母對天氣的判讀優於當時天氣預報的經驗指出,整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文本」,充滿各種符號,有著複雜的脈絡,每個人都從中擷取一小片段,建構出自己對世界的理解。
因此,「閱讀文本」不能只是理解文字符號的意義,更要能夠拆解撰文者形成這段文本的背景與脈絡,了解到我們接觸的是經過他人轉譯的內容,其中無可避免地存在立場與觀點,而世界上可能還有著其他不同的觀點,必須小心謹慎。以社群媒體上,大家往往看見熟人的文章就輕易轉發為例,老師點出在自媒體時代,人們除了是資訊的消費者,也往往是創造者,但是對資訊的高度依賴,也讓操控「真實」成為可能。韋氏字典在2016年選出「post-truth(後真相)」為代表字,就說明了這樣的現象確實存在且危險。
也因此閱讀與資訊素養的能力才如此重要,老師說道,因為形成對資訊、文本、情感的理解都發生在腦袋裡,「人們相信什麼」才是今日「形成真實」的條件,而只有當學生的閱讀素養提升,他所做選擇的品質才會提高;面對分散化的媒體環境,閱讀素養、媒體識讀真正要教會學生的,不是找尋某個真正中立的資訊來源,而是學會辨識每則報導背後都有的立場與背景,維持中立態度去檢視並形成自己的判斷,而非照單全收。
在演講尾聲,黃國珍老師提出以2045年為界線,作為以未來為導向教育的階段性終點,因為馬斯克的Neuralink公司預計在該年完成腦機介面的開發,屆時必定會再對教育界產生衝擊;然而不論外在環境如何變化,老師依舊認為,教育真正要培養的「找出問題」、「解決問題」的能力,始終都沒有改變。
回到現階段,教育面對的最大挑戰來自AI。老師樂觀地認為,所有新科技剛出現時都會對社會產生一定的衝擊,但是最終都會融入人類社會,從汽車取代馬車、機械取代勞力、數位取代類比;而人工智慧的崛起,正好給了我們機會重新省思許多重要問題,例如智能與智慧的差異在哪裡?人類的獨特性與存在意義為何?道德與倫理的價值何在?儘管AI的學習能力極強,與新一代人類的學習狀況看似就要黃金交叉,但只要我們能掌握核心的能力,以「素養」為導向來做教育,我們依然能夠種出許多「大樹」,創造一個更美好的世界。
- 與學生代表座談
中央大學學生代表葉家安提問:剛剛老師已經說,核心素養最重要的是「閱讀」,所以想要問老師,這樣的能力應該怎麼提升,以及在生活當中應用與學習,才能更好地提升這種能力呢?
黃國珍老師:我們都把閱讀想得太難了,而且充滿目的性。其實孩子最需要的是享受故事,回想孩童時代你讓他們閱讀故事他們都很愉快,我們都期待孩子對故事有一個理解,但是對於他們自己理解的故事的世界卻不感興趣。我反而認為我們不該忽略這些,他可以理解的、他想看的內容,至少在這樣的環境裡,他不害怕閱讀,我想這是很重要的。孩子從一開始是「learn to read」,到後面他會形成「read to learn」,但我們好像不夠重視這個過程,身為家長、老師,我們應該更加參與這個過程。台灣現在閱讀教育最大的問題是什麼?我認為是「台灣的大人不閱讀」,因為沒有這個環境,孩子自然不會養成閱讀的習慣。因此,我們能不能形成一個環境,是真的能夠鼓勵孩子培養閱讀的能力,這才是最重要的,而閱讀的技巧等等,那都是比較後面的事情。
國北教學生代表許玉寧提問:因為現在108課綱強調自動自主,在國語、數學等科目以外,也會有校訂與自訂課程的部分,校訂課程是推廣跨領域課程很好的方式,我自己過去的親身經歷是,大三的教育專題以木工為主題,進入宜蘭的木材工廠觀看整個木材到家具的形成過程,然後為了將與環境結合形成的木工教育,進到教育現場傳遞給學生,規劃了一個結合數學、國語、美術的跨領域教案,向學生強調不只是科技,人文素養也同樣重要,我的觀察是如果可以有一個老師之間的溝通合作的平台,來讓這種跨領域的教學形成能夠更順暢的話,應該是很好的事情。
黃國珍老師:我想法有一點不一樣。我覺得知識跟經驗,它一定有一個美妙的結合點,它不是拆開來的,比如說知識歸知識,經驗歸經驗。剛才從同學的那個課程來講,我覺得可以用另外一種方式來思考。譬如說小學四年級的課程,我就跟同學講說「你明天帶一個你最喜歡的食物來」,然後來的時候就問他說「你為什麽喜歡」,再來問「你認為這個食物健康還不健康」,那他可能會回答健康或不健康,再問他說「那為什麽你認為它不健康」,因爲他可能帶可樂來啊,可是為什麼不健康他還是喜歡喝,他總會跟你講道理嘛,接下來就說他知道不健康在哪裡,假如他不知道那就上網找資料,至少他知道這個不健康;那再來就問,如果要能夠喝可樂但不影響健康,適合的量要多少,要一次喝還是分幾次來喝,這就進入到數學,再下一步可以請他想怎麼把好處和壞處跟同學講,寫成一篇文章。就我覺得所有的知識與經驗,不能夠離開生活,因為所有的學習最後還是投入到生活裡面,而知識與經驗最美妙的結合點,我覺得是在課堂上、在老師身上、在同學參與的過程中,這樣課堂就會有一些不同的面貌了。
葉同學提問:我本身不是教育相關科系出身的,但是我們系上也會面對到一些客語教學的活動,我會想請教各位的是,要怎麼培養老師也有一個素養導向的能力?他在師培或教育學程的過程裡,應該要學到什麼樣的能力,才能讓老師能夠轉換到教學現場幫助學生培養核心素養的能力?
黃國珍老師:我覺得老師最應該具備的就是學習能力啊,現在學生都有很多管道,可以尋找老師與答案,所以更有價值的是你怎麼主動去找到,主動去問那個你很想問但覺得他可能會拒絕你的專家、老師,而且不只一個,可能有很多個。所以更重要的問題是,比起怎麼學會某種能力,你願不願意去做才是最關鍵的,如果你願意,方法、能力你都能夠逐步地摸索,自然就不用擔心需要什麼能力的問題。
許同學提問:剛才葉同學有問到,老師還可以培養哪些能力來應對教育現場。我自己的經驗上可以分成兩個部分來講,第一個是以師培生的角度來講,我們需要的是機會跟資源,我自己對雙語、科技與藝術設計都很感興趣,所以我很積極去找老師,了解現在的資訊與趨勢;資源的部分,我認為大學生或師培生在面對自己未來的生涯時,需要更清楚的去思考,我想成為老師,所以我需要培養雙語、資訊科技的能力,去參加講座、工作坊等等,師培生們需要更努力地去充實自己。第二個是老師的角度來說,老師們自己也要培養能力,培養閱讀文本的能力,所以想問國珍老師,對師培生來說,面對這個「變」的未來,應該要怎麼去培養閱讀的能力,才能面對未來的教育現場呢?
黃國珍老師:我們要接受一件事情是自己不是什麼都會,必須接受會有失敗的時候。台灣的學生太害怕挫折,老師也是,許多學習理論告訴我們錯誤才是學習的開始,我們的能力和理想之間會有落差,這個落差可能讓我們沮喪,但是面對這個錯誤才是學習的開始。我比較過台灣與其他地方的老師,包含香港與新加坡,我發現台灣的老師是很關注學生,並把學生的成就視為自己的成功或失敗,因此造成很大的壓力,老師心裡也不舒服。我認為我們必須重新看待師生的關係,學生不僅是我們要面對的對象,同時也是我們朝某個目標邁進的夥伴,還有重新看待自己的目標與能力的落差,接受自己會與不會什麼;我很高興我們現在有投入很多資源在新課綱的推動,找到非常多厲害的老師去參與各種工作,也把心打開,那至少我也可以說,國北教做得確實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