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永續發展,面對氣候治理的回顧與前瞻
引言
余範英(余紀忠文教基金會董事長)
作為民間團體,追隨專家學者、陪伴行政部門的朋友,四十年來踏足親近台灣的水土林,在氣候變遷愈見劇烈的當下,今天我們做一點「停看聽」,跟全球對話,檢視自我,看看未來怎麼樣往前走?從回顧過往前輩的規劃項目之後,我們整合前進。
据法國EDHEC管理學院,最近提出的氣候變遷統計報告,現有全球的基礎建構的資產減值已超過54%,迄至2050年最壞的狀況,損失可達600Bn。我們必須詳實規劃,有多少錢做多少事?
「締造韌性國家,永續台灣」,前政務委員郭耀煌教授曾提出一個對應框架。(詳附圖) 認為善用數位永續的數位加速引擎,就可以與韌性國家的幾個重要概念互相對應,去接續和翻新台灣永續發展架構,對應經濟、社會和環境的永續變化。
(資料圖片來源:郭耀煌教授)
全球氣候治理面臨內外平衡的考量,政治跟社會,環境跟經濟,科學與技術能力,都在變化當中。這裡面有取捨,有多少人、多少錢、多少事的急迫感,有承擔風險的政策選擇、運作機制需涵蓋公民參與、學者、專家、勞資雙方、立法委員的對話。
今天的討論是回溯、是前瞻,由既有架構的宏觀,到今天行動面的微觀,承先啟後再出發。有幸與蔡署長攜手,認真思考我們是走老路、是急就章,或是整合再出發,適時集思廣義,為台灣永續向前籌謀建言。
蔡玲儀(環境部氣候變遷署署長)
跟余董事長討論氣候變遷、談到氣候治理的時候,我們希望從環境永續的角度來出發,也認為永續的價值觀,必須融到所有部會做氣候治理的思維中。去年我們很幸運,氣候變遷因應法立法過程中,各界包括立法院各黨團,大家一致就是認定,我們必須把2050淨零排放的目標入法,這樣淨零目標就有法源依據。然後接下來我們討論國家自訂貢獻,去衡酌我們的能源轉型、經濟發展。
目前我們國家自訂貢獻,訂的是2030年減24加減1%,有很多民間朋友認為不夠,在整個氣候治理大架構之下,這需要大家一起來努力,怎麼去驅動轉型就是我們最關心的方向。
而在談氣候治理的時候,除了國家目標的訂定、各部會的協作也很重要,我們在謹守環境永續的核心價值下,趕快來推動各種的因應行動,大家關心的碳定價今天也會提到。很期待這兩場的討論。
永續理念 源起與發展歷程
劉兆漢(中央研究院院士)
今天回顧一下,二十幾年前台灣怎樣開始做環境變遷跟永續發展的研究。兩百多年來,人類在科技、經濟上面有非常大的進步,不過也因為這些進步,對地球資源、環境污染帶來空前未有的壓力跟衝擊,地球本來有自我調節機制,但這些衝擊甚至破壞地球自我調節的機制。
在80年代國際上環境跟經濟發展衝突非常大,甚至有流血衝突。1987年 在第42 屆聯合國大會通過了Brundtland 報告,首先詮釋永續發展的理念,定義代間正義。1992年地球高峰會:發表里約環境與發展宣言、簽署氣候變化綱要公約、生物多樣性公約及提出21 世紀議程、森林管理原則。1993年聯合國正式成立 「 永續發展委員會」 。
而永續發展就是「可滿足當代人類之需求,不損及後代子孫滿足其需求之能力」、「可持續提升人類的生活品質,不超出維生生態系統之承載力」,主要內涵包括:地球環境、經濟發展、社會公平正義三面向。這屆的唐獎得主 Jeffrey David Sachs,在他的公開演說中也提到這三個支柱的重要,但他也認為必須在世界和平的框架之下才能達成。
始於1992年的國家永續發展
我國推動永續發展始於1992年,行政院先成立全球環境變遷小組,1994年成立環境變遷政策指導小組,1997年成立國家永續發展委員會。第一次成立了跨領域的單位,責成我為永續會諮詢委員會的主席。我們提永續台灣的願景與策略的研究主軸計畫。有三個議題,一個是永續台灣2011,由蕭新煌教授主持,第二是永續台灣評量系統,由葉俊榮教授主持,第三是永續發展資訊系統,由於幼華教授主持,當時目標在規劃建構能預估永續發展情境的模擬系統,方便政策建議,其次,建構發展評量系統作為政府決策工具,第三是建構永續發展所需的環境資訊系統,也希望建立國際合作管道,並讓成果與地方政府執行機制結合,落實永續目標。
(資料來源:劉兆漢院士及王作台教授/基金會整理繪圖)
1998年一直到2005年,開了34次工作會議,4 次成果呈現規畫會議,提出了永續台灣的願景與策略建議書,有了五項策略、十個行動方案。這些行動方面的建議都送到政府相關單位,環境詮釋資料庫(meta-data)轉移給國科會,台灣永續發展指標的建構交給經建會,地方環境資料庫設置轉到當時的環保署,之後也協助經建會推動地方永續發展的策略規劃,這是過去我們所做的。
國際接軌與研究 須再接再厲
1999年起推動國際的接軌,我們參加東南亞全球變遷研究委員會(SARCS),委員會本來在泰國、在新加坡,後來搬到台灣。與東南亞的國家一起推動永續發展,葉俊榮教授所建立的指標大家覺得很重要,但這些指標有台灣的地方性,所以就希望能夠建立東南亞的永續發展指標,這計畫雖然後來中斷,不過很值得再去看,氣候因應其實是全人類的事。SARCS與全世界相關機構都有銜接,目前也還在運行。以上回溯25年前,台灣學者跟政府怎樣一起推動了台灣因應全球氣候變遷跟永續發展的研究,供大家參考。
緊急氣候與民主挑戰
葉俊榮(台大法律學院教授)
怎麼面對2050年,還有20、30年這麼漫長時間。我們處在地緣政治衝突之下,美中對峙、區域性的戰爭、經貿方面的管制讓科技的運用發展有相當多的管制,造成不確定性憂慮,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背景。
我們面臨的現實是什麼?民主治理需要選舉,政黨、政治人物需要選票,所以抉擇的邏輯,不是我們關心的邏輯。但誰可以影響政治人物?民主政體之下就是人民!我們正在進行每四年一次的總統選舉跟國會選舉,這麼重要的一個時刻,緊急氣候是不是一個議題?碰到人民作主的機會,想要把什麼樣子的訊息傳達給未來可能執政的人?這是我談緊急氣候與民主台灣課題的原因。
我們已經承諾2050年要淨零排放,但有多少人百分之百相信屆時我們能夠淨零。人類社會很少承諾這麼久的,雖然寫在法律裡面,卻任由它往前走,我再強調一遍,民主社會在設定優先次序排定的時候,究竟要怎麼拿捏?我先把幾個重要的觀點帶出來。
人類與大自然的戰爭
第一個,氣候變遷已經不只是減量跟調適的問題,全世界在講的已經是Loss And Damage的問題,誰扛這些損害?牽涉到氣候正義,脆弱團體的損害,誰買單?光減量就已經很難了,面臨不斷產生的災害,社會有沒有決心,去做實現正義的事,還是放任無辜的人受害,氣候變遷像戰爭,是人類與大自然的戰爭。
第二,絕大部分的國家淨零目標是2050,因為還夠久,等到我們下一代再來就責嗎?現在該做什麼?這一代負什麼樣的責任?如果永續發展是滿足我們這一代且同時不剝奪下一代發展的需求,那這一代人要做什麼事情?是我們要思考的課題。
第三,治理問題,有兩個雙重,第一個雙重是低碳與救災,第二是減碳與除碳,現在我們講淨零,到底如何處理碳移除跟碳減量,都可能還沒搞清楚。我們是民主社會,但所講過的承諾仍必續兌現,有人認為氣候變遷是民主國家的罩門。英國社會學家紀登斯就提到,這些問題顯而易見,也知道該怎麼做,但民主國家都做不出來?難道,新威權主義才是王道?未來要面對氣候變遷時,類似對岸或者是新加坡的制度比較能有效因應?我們自豪的民主要改成新威權主義嗎?
兌現承諾 民主國家的挑戰
舉個例子,歐巴馬上台後,面對氣候變遷的推動,聯邦政府很多是不到位的,他知道任內不可能把這些都做完,他嘗試立下基礎,未來縱使政黨輪替,有些東西已經內化到官僚系統,政策也許是有改變,但灌注到官僚系統的東西被保留了,後來美國很多氣候變遷政策能夠繼續往前,原因就在這裡。
最後一點是我認為更重要的事,台灣從過去到現在推動環境保護的動力一直都不是來自國際的政治壓力,是我們台灣民主政治的發展,環保團體帶著各不同政黨的立法委員互相合作,訂了很多環境法,所以台灣環境相關的立法,其實是非常先進、完整,只是執行面要再加強。可是現在氣候變遷因應的時候,民主並沒有給我們太多的助力,背後罩門是因為我們沒有辦法參加國際組織,氣候變遷推動很多是用國際條約、國際協商來進行,缺少國際條約很難直接轉成為我們政府的壓力。
公民社會要站出來 公共政策要拉起來
所幸,台灣的經貿跟全球連結在一起,台灣是全球供應鏈裡面非常重要的一環,所以當歐盟把碳洩漏當成是很嚴重的問題,透過碳邊境稅把這樣一個漏洞彌補,我們的企業界只要跟國際做生意、所有上下游供應鏈的廠商都清楚感受壓力。因此,政府如果沒有同時把政策面拉起來,民間所感受到的全球供應鏈壓力,就會讓我們國家漂浮在國際氣候變遷因應的漩渦裡。
所以政府政策要拉起來、跨部門要連起來,公民社會要站出來,形成足夠的力量跟氣勢,讓政府機關、讓各政黨、讓所有有志於公共服務的人知道說,必須重視氣候變遷這個課題,大家願意犧牲一下個人的利益,如果這個氛圍不能出來,所有政策的推動,就會放在不可預測的政治的擺動之間,再加上國際的擺動,一切更不容樂觀。
資源永續利用規劃與再生
駱尚廉(台大環境工程學研究所特聘教授)
我從資源永續利用、規劃、再生的角度來談。先講不可再生資源,很多資源都是不可再生的。從開採效益,可分成開採經濟有效及不經濟兩種,通常講的資源是經濟有效得開採,會關注它儲存量是多少。若開採還不太經濟的,即使已經知道它的存在,還是不會去動它,像過去的油頁岩就是一個例子,等技術進步後才會變成我們的資源。
資源的開採跟耗用,過去常用的模式是指數函數的型式,我們可由此評估這個資源還可以用多少的時間。譬如我們開發、耗損非常快,不可再生資源就很快耗竭。但如果事先規劃好,耗用不要太快,這個資源可利用的時間就以延長。
避免資源過度耗用
第二種可再生的資源,它可以一直生長利用,譬如森林、漁業,可再生的資源通常在環境裡面,會類似Logistic增長曲線,譬如臺北市人口一直慢慢增加,但會有最大的承載容量。可再生的資源的使用,需強調維持一個最大的永續產量,不過度耗用,維持一個恆定,才能永續使用它。
我的觀點就是,資源一個是不可再生的資源、一個是可再生的資源,故資源的開採耗用與再生技術的發展,是全人類必須長期關注!從19、20世紀到21世紀,從煤炭、石油的耗用,21世紀則是稀土金屬的需求,都是重要的議題。未來是綠色能源科技、數位科技齊步並進的年代,稀有金屬這種不可再生資源開採進入指數開採的消耗,這不是空穴來風。
我們也看到稀土金屬的開採,礦區比過去其他不可再生資源開採更污染環境,環境輻射量...也是很驚人。推動淨零、減碳時,電動車產業發展需要很多稀有金屬、手機更多,以目前使用的速率去計算,有些在10幾年後就會耗盡。乾淨的再生能源很仰賴稀有的礦石,而稀有金屬的開採造成新的問題,更嚴重問題甚至還沒完全被發掘出來。「綠色」或「脫碳」能源,看似擺脫對化石能源的依賴,但它生命週期的評估,所產生的溫室效應氣體更驚人!能源與數位轉型只是「對象為較富裕階級」的轉型,貧窮地區將承受更多的負面影響。
加強電子廢棄物回收
聯合國統計資料,全球電子金屬廢棄物收集的回收只有20%,大部分在歐洲、北美、東亞,其他都不理想。如果要延長稀有金屬的生命週期,一定要回收再利用,特別是很多電子廢棄物裡稀土金屬的含量比在礦區的濃度還要高十幾倍、百倍,所以這些物質要怎麼加強回收是目前相當重要的課題,目前稀土金屬回收比例還不到1%,傳統的金屬礦工業回收已經超過90%,新的挑戰幾乎才要開始。
所以稀有金屬戰爭將來是能源轉型的戰爭,是石油與綠色能源之間的爭戰;是環境保護戰爭,是弄髒的一方與假裝乾淨的一方的爭戰;是一種資源爭奪戰爭,爭奪礦物資源、爭奪高科技、也爭奪工作機會的戰爭。我認為任何一種工業革命、技術革命或社會革命,只有伴隨著良心革命,才是對全人類有意義的革命。
永續金融的挑戰與韌性
黃厚銘(金融監督管理委員會證券期貨局副局長)
什麼才是一個好公司?好公司不是只把公司治理好,還要顧及社會責任,善盡社會責任後,如果生產過程是一個高污染,甚至破壞大氣層、地球環境,那還不是好公司,社會責任要擴大到環境責任。這幾年金管會不斷推出不同的藍圖、計畫、方案,就是跟隨著全球對企業責任的要求。聯合國發布的17個永續發展目標,從最簡單的終結貧窮到最後的和平正義,目標又廣又深,用儒家的話來講,就是禮運大同篇的世界大同。
環境惡化就在身邊
世界經濟論壇2022年全球風險報告中,舉出10個全球最大的風險,其中環境面就佔了5項,包括氣候行動失敗、極端天氣、生物多樣性的喪失、人類環境破壞,還有自然資源危機。我們最大的危機,其實是來自於我們的環境,溫室氣體所造成全球暖化的問題。
分享一個親身體驗,我的丈人是農夫,種了一輩子的果樹,前一陣子我發現果園環境變得非常惡劣,有好多蒼蠅,這是以前沒看過的。我請教丈人,他說蒼蠅是他養的,因為蜜蜂不見了,果樹本靠蜜蜂來授粉,只好改用蒼蠅來授粉。可見環境已經非常惡劣,這些事情已經血淋淋在我們周遭發生。
回到氣候變遷這個主題,氣候變遷到底對我們現在的衝擊有多大?金管會扮演什麼樣的角色。2021年,國際永續發展標準委員會(ISSB)成立,要求永續資訊也要在財報中揭露,今年6月已經發布相關準則。金管會也第一時間承諾台灣會採用ISSB的財報準則,逐步把上市櫃公司納進來。金管會能夠做的就是跟緊全球趨勢,幫上市、上櫃公司先規劃好一條路,知道未來的挑戰、以及必須承擔的責任。
「綠色」及「永續」概念未能明確化
金融業要推動金融永續面臨的挑戰很多,可以彙整成五點:(1)企業未全面進行溫室氣體盤查、(2)金融機構大小不同,齊頭式管理有難度、(3)「綠色」及「永續」概念未能明確化、(4)金融業不易取得氣候及ESG資料、(5)永續金融專業人才不足。其中,綠色跟永續的概念未能夠明確化是挑戰最大。大家比較熟悉的ESG,環境、社會跟治理這三項,某種程度會互相牴觸,例如:電動車是綠色經濟,但稀有金屬的開採可能破壞環境、犧牲社會正義。所以什麼是綠色?什麼是永續?
推綠色金融還有兩個議題,一個是要去計算投資項目的排碳量,二是怎麼評估投資的項目是永續?是綠色項目?未來金融機構要投資、融資的時候,這些資訊一定要充分,上市公司要怎麼精確的去計算排碳量,才能讓金融機構評估到底是不是符合所謂的綠色經濟、永續經濟。
氣候變遷的危機很嚴峻,我們只有一個地球,我們都要保護這個地球,需要各單位共同的來努力,以上就是金融市場可以提供的幫助。
健全碳定價 趨動國家氣候治理
劉銘龍(臺大環境工程學研究所兼任助理教授、英國倫敦政經學院訪問學人)
從事公職數十年後,年前我決定到英國倫敦政經學院訪問,看看歐洲對於氣候治理及碳定價的作法,進行探究、整理、再出發。「全球盤點」今年9月份報告(Global Stocktake)提出,2030年前須將全球溫室氣體排放量,相比2019基準年減43%,2035年減60%。若要實現凈零排放,我認為關鍵在於擴大再生能源的規模、及逐步淘汰化石燃料,結束人為毀林行動。而氣候治理關鍵就是「系統轉型」四個字,需要思考能源系統、交通系統、產業系統如何轉型,這是重要的課題。
召開能源國是會議
台灣過去10年來一直在高碳排狀況,年人均溫室氣體排放是11.16公噸,世界平均是6.3公噸,是世界的1.8倍。企業一直在講台灣電力排碳係數高,影響到全球經貿競爭力,最新的數據是每度電降到495克,歐美先進國家約370克以下,日韓比我們稍低一些,中國與印度還在600-700克之間的數據。
我歸納台灣面對2050淨零的內外困境。內部困境之一,國家能源轉型慢,再生能源增加緩慢。其二,核能問題,不管誰當選總統,應該召開能源國是會議,過去非核家園政策,沒有深入考量氣候變遷與2050淨零,現在大家要重新思考,務實、理性、科學地討論。加上台商回台投資,晶圓產業用電的增加,經濟部預估用電量一年要成長2%,這樣情況之下,我們將面臨到減碳承諾跳票的挑戰。
外在環境,就是國際公約的壓力,台灣在去年底提出2030NDC減排目標為24%±1(以2005年為基準),歐盟在推動CBAM,讓製造業面臨很大的壓力,台灣是外銷為主的經濟體,國際上要求產品碳足跡報告,未來美國也會跟進,WTO秘書長伊衛拉今年也在世界經濟論壇表示,WTO正與世界銀行、經濟合作發展組織等整合全球碳定價機制,這都是台灣推動2050淨零的外部困境。
碳定價雙軌制度並行
有關碳定價的制度,我建議台灣應實施如歐盟的總量管制跟排放交易,歐盟逐年將要求整體遞減2.2%,這樣做確保國家的碳排是逐年的降,比課稅有效。此外,在英國工、商、公共服務,你用多少油、氣、煤,它就直接課氣候變遷稅;也單獨對發電業跟汽電共生業課碳價格支持稅,迫使英國發電業快速汰煤,2013-2017平均每年就減碳20%到26%。台灣要達到實際減量的效果,要讓企業透過減碳促進體質轉換,不只是交錢給政府。對於碳定價,我建議雙軌制度並行,讓高排碳的製造業,直接做總量管制跟排放交易;高用電、沒有納到ETS的製造業,年排放超過1萬噸,或用電2000萬度以上,直接隨電與燃料徵收碳費。這樣可以讓國家在淨零減碳的路上走得比較快一點。
綜合討論
- 余範英:自從環境部成立,總統已經宣示 2050年的淨零碳排目標,也預計到2030年8年投入9000億經費,總計12項的關鍵策略,包括民主、法治、法規的調適,市場供需的調和,科技佈局都是為了淨零轉型。在這個目標跟程序上,或相較國外的作法上,希望大家表示一點意見。今後如何來跨域協調、內部機制協商、民眾參與要怎麼做?過去多年來民眾參與從下而上的力量是在的,既有上層的機制還缺了哪些?是不是可以有改進?雖然知道民主很難協商。
永續價值觀 愛物與惜物
- 劉兆漢:20多年前我們開始討論永續這個觀念,我與美國Michael Crow有共同的想法,他是哥倫比亞大學Earth Institute的創辦人,曾邀請他來台灣,我們都有一個同樣的理念,覺得如果永續發展要能夠真正推動起來,非常重要的一點就是「教育」,當大家把永續這個理念當作普世價值觀,全球實行起來可能才有希望。這個觀念我在不同的場合裡面都在講,差不多七、八年以前,我參加慈濟舉辦的全球環境變遷與防災的會議,我看到慈濟工作者,他們的做法、投入,讓我覺得是有希望的,「教育」再加上「信仰」,這事情可以做得到。我心目中的永續價值觀,就是愛物、惜物、尊重別人,尊重跟我們一起生活在地球上的其他生物。我覺得全世界上的人都有這種價值觀的話,剛剛提到的很多事情,做起來可能比較更容易一點。
能源政策不能只有加法 做紮實的?還是在寫報告?
- 葉俊榮:再講兩、三個核心的課題,我繞著「路徑相依」或「自主抉擇」思考。第一,從能源的角度來看,我們的抉擇做出來沒有?今年COP28會討論淘汰化石燃料,尤其是石油。社會不斷在唱「缺」,政府的責任要不斷的去迎合那個「缺」,但在氣候變遷的架構之下,還要需求導向思考嗎?還是供給導向?究竟是不斷的用加法,增加再生能源、還是減法思考?若認真檢視、提高能源使用效率,才會帶動全面性的產業結構轉型、生活型態改變,這才是真的轉型、真的綠色經濟,會改變產業競爭力,這叫做大改變。我們有沒有真的做出抉擇,決定能源政策往那裡走?第二,政策工具,碳權交易所已經成立,它是什麼樣的管制工具?是不是設定總量之後,然後再進行交易?還是讓一些人把碳權變成財產權的價值,在市場上去變賣?通常政策工具是為了引導行為的改變,必須清楚真正目標是為了什麼?如果我們運用市場機制,就要緊守原來的初衷,不能變成單純收費,沒有引導的效果,最後做半套?我們是要玩真的,還是玩一個過水,我也覺得是非常重要的課題。第三,全球很多國家已訂出2050淨零目標,聯合國有聯合國的系統,雖然台灣在過程中沒有辦法參與國際,但透過自己國民意識的凝聚,可以自主決定我們的國家自定貢獻(Nationally Determined Contributions,NDCs),這樣就可以銜接國際機制。因此,氣候變遷因應法裡2050這件事情,除了是自主的決定外,也是跟國際是同步的。當我們有這種氣魄跟想法,中間怎麼控管?民主體制中要用什麼態度去監督?做紮實的?還是在寫報告?非常多的學術研究警告我們,因應氣候變遷、履行自主承諾,背後有非常多的細節,我們有朝既定的方向在走嗎?還是看似風風光光,最後白忙一場。如何認真從法律層面、從國際機制,確保氣候變遷這個議題,能被全國人民認真的對待,是我們現在最大的課題,也考驗了我們的民主機制、公民素質、考驗我們社會、學術界。
減量額度 vs.碳權
- 蔡玲儀:大家都在談碳權,其實在氣候法裡沒有碳權這兩個字,剛剛葉老師也有提醒,氣候法裡叫做減量額度carbon credit,能做什麼用?只能做碳替換,他不是最主要的減量工具,是用在補充碳費的徵收,甚至未來推動碳定價時去擴散減碳的效果。隨著2050淨零推進,需要碳抵換的會越來越少,所以最終這個碳定價的工具,還是必須去做精進跟檢討,日前立法院也要求環境部,必須對國家中長期計畫,提出碳定價制度的檢討,包括劉教授提到的雙軌制,或者是其他先進大家提到的方向,環境部接下來在做碳定價議題時,我們一定會很謹慎來面對。
- 余範英:談資源的可再用、再生和不可再生資源耗用的過程,就涉及從工業革命一直到現在的使命與態度,駱教授最後講的到是良心革命,最近更常談到自然解方(Nature-based solution)該如何去思考?也請教副局長金融政策面,企業的永續行動如何去引導、落實?綠色與永續概念不明確下,到底是怎麼推進?碳交易在國際上的做法各不相同、國內該走哪一步?
尊重自然法則,做好節能減碳
- 駱尚廉:我的老師於幼華常提「上善若水」,尊重自然,我也引道德經混成篇裡「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來闡明。這非常重要,我們很多工程還是不太自然。譬如澎湖,水資源不夠,它的水幾乎都是用逆滲透將海水淡化,但仍然以自來水當成當地單一的供水系統,把自來水除飲用外,還拿去做消防、沖洗廁所等用途。澎湖水資源是不夠,花了這麼多錢經過RO滲透處裡的水,拿去沖馬桶、去做消防合乎自然嗎?澎湖有這麼多海水,比對香港,它沖馬桶的系統就是用海水,所以只要做一些改變,就可以省掉能源的浪費。有一次我跟成功大學林財富教授參加布魯塞爾世界水學會的會議,我們發現他們當地污水處理系統有不同的思維。他們在街上、學校、社區,就把尿液分開收集、處理,直接送到氮肥回收公司,因此他的污水就不需要經過高級的處理,可以省去不少能源耗用。我要強調的是,當從自然的法則去思考,就能做好節能減碳。
跟上國際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 黃厚銘:董事長講到最核心的關鍵問題,綠色到底怎麼去定義它?我們常提永續,在環境、社會跟公司治理三個面向,有時是互相衝突,第一個發現這個問題的是歐盟,它們就提出分類的指引,讓投資人、金融機構參考,在決定投資的對象是不是有達到永續時,參考分類指引來判斷。金管會參考歐盟的概念,在綠色金融3.0提出我國永續經濟活動的認定指引,簡單概念,企業在追求永續ESG的任一目標,不能去傷害到另外兩個目標,這是它的方向,過程其實是相當複雜的。歐盟發展了好幾年,我們才起步,要趕上的確還有一段路要走。碳交易的部分,環境部是主導單位,金管會是協助的角色,會依循環境部的原則來推動。目前碳權交易所的母公司是台灣證券交易所,證交所過去交易的標的是有價證券,是供給跟需求的媒合,經濟本質雷同,故借重它在證券市場的經驗,建置碳交易機制,未來如果環境部推動政策決定要推到哪一階段,就可以馬上配合得上。
能力建構須加強 公務員要有國際觀
- 劉銘龍:呼應俊榮老師談到碳權的問題,我覺得台灣現在有點走偏了,太強調碳權,基本上減碳目標的前提,是你必須先自己減,減到最後剩餘的那一點才用碳權抵換。我想提另一個關鍵,我們接軌國際的速度太慢,既有公務環境沒有讓公務員有好的國際觀,因此在訂很多的制度跟政策的時候,是參考顧問公司翻譯的某一段,然後覺得政策上可以用就拿來用,這是政策方便麵,改變這種困境,必須加強政府官員的能力建構。我曾經跟環保署的同事提起,我們成立資源循環署,是在淨零政策推進下,思考國家的能資源循環要怎麼做,像駱老師說的,關鍵礦物你就要做回收,台灣要開始去做不一樣的戰略思考。最後我的看法,What's next? 下一步要做什麼?有兩個建議,第一,不管下任總統是誰,明年針對國家的淨零目標,召開一個淨零轉型的會議,包括能源轉型、交通轉型、社會轉型,尤其社會的公正轉型要怎麼做?要讓年輕的一輩有機會對話,世代正義是世代之間要對話。第二,提出2050國家氣候建設的特別條例,氣候變遷因應法,主要是為了經濟層面,國家淨零轉型要有特別的預算,國發會編的9千億預算,國營事業要編4千4百億,我認為當時討論沒有想到,台電跟中油這兩個國營事業已經虧5千億,在這種的情況怎樣做到?我認為國家的目光要移過來做淨零的系統轉型,這才是世代正義,未來每一個當官的,包括現在位子上的人,都要為這樣的長遠目標去奉獻、去努力,這樣子國家才會有希望,為了下一代我們就拼了。
結語 - 轉型,進行世代正義對話
蔡玲儀署長
謝謝大家的參與,氣候變遷議題,這個世紀末全球要去控制氣候溫度升溫不要超過2度C,而且要以1.5度C為目標。ITCC在今年的AR6報告裡有一張圖,它畫的是一個2020年出生的小孩,他一生就是要經歷這個世紀氣候的變化,而我們減碳的速度決定了他的生活。
過去台灣我們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在討論說是不是要收碳稅、我們是不是要做總量管制排放交易,其實這個議題在過去台灣已經討論了超過有十年的時間,在全球供應鏈減碳的驅動之下,碳定價是一個非常重要且緊迫的工具,我們在氣候變遷法裡面增加了一個工具,就是碳費的徵收。我們知道不可能靠著碳費一個工具推到2050,但是我們必須要趕快來推這個碳定價,讓年排2.5萬噸的企業必須繳交碳費,然後輔以自願減量的誘因,來加大擴散減碳的效果。
非常謝謝各位專家老師的指導,真的是需要大家一起來努力,更要謝謝的是余紀忠文教基金會給我們的協助。
余範英董事長
我們從上善若水,到愛物惜物,與自然界其他生命的和平共存,劉兆漢院士提醒教育價值觀的重要,老師們都提到對自然解方的重視,也包括公務人員的能力建構、公民素養、公民教育,葉俊榮老師也呼籲公民社會的力量要站出來。
在環境永續的概念裡,回歸自然,要減少傷害。在氣候威權的國際氛圍之下,我們跟國際要非常積極的互動、交流、參與,我們的做法可以借重其他人,但是國際的壓力我們要清楚了解;此外,國家非常需要系統轉型,在能源政策、交通轉型、社會轉型,我們要進行世代正義對話。最後,氣候建設要有特別條例、要編列特別預算,雖然這裡面,我們還有很多的過程要去努力,但是也需要有決定不同階段的目標跟方向。
從回溯過往,到前瞻未來,今天與會老師點出很多關鍵的方向,是多年的心得,值得我們繼續深究、檢討、改進,我個人相當的感動,謝謝大家。
(策畫整理及照片提供:余紀忠文教基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