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爾的降息信號反映出美國經濟的微妙處境

鮑爾的謹慎基調反映了美聯準會正在努力應對的棘手經濟動態:他稱儘管失業率較低,但勞動力市場呈現出「奇怪的」疲軟跡象。
美聯準會主席傑羅姆·鮑爾(Jerome Powell)謹慎地為下月降息埋下伏筆,但向所有期待激進寬鬆政策的人傳遞了一個微妙資訊:不要指望這是一場下坡衝刺。
上周四和上周五,聚集在懷俄明州大提頓國家公園(Grand Teton National Park)的央行官員之間的辯論表明,現在的關注焦點正從9月份會議轉向美聯準會是否會考慮在今年最後兩次會議(10月和12月會議)上再次降息。
鮑爾的謹慎基調反映了美聯準會正在努力應對的棘手經濟動態:他稱儘管失業率較低,但勞動力市場呈現出「奇怪的」疲軟跡象,同時關稅驅動的價格上漲才剛剛開始在經濟中顯現影響。
鮑爾的立場似乎標誌著他今年首次公開嘗試在對後續行動意見不一的同僚中形成共識。少數官員希望更大幅度地降息,另一些官員則質疑,在通脹率正逼近3%、偏離2%目標的情況下,美聯準會是否還應該降息。
在上周五備受關注的演講中,鮑爾反駁了最近的兩種旨在淡化對勞動力市場擔憂並強化反對降息理由的論點。
首先,他表示,勞動力市場表面的穩定掩蓋了不尋常的內在疲軟,勞動力供給和需求同時下降。問題在於,需求下降是否主要反映了找工作的人減少——例如,正如幾位不願降息或反對降息的同僚所言,這是由於對移民的限制收緊所致。
鮑爾警告稱,過分關注不確定的供給限制可能會忽視需求減弱的跡象,而需求減弱可能導致勞動力市場迅速惡化。
這一勞動力市場前景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為降息創造了第二個理由。鮑爾說,任何降溫的勞動力市場都可以提供一個更強的機制,以防止進口商品和原材料成本的一次性上漲助長那種會造成持續通脹壓力的工資-物價螺旋式上升。
鮑爾基本上採納了美聯準會理事克里斯托弗·沃勒(Christopher Waller)提出的降息理由。沃勒上月對鮑爾維持利率不變的決定提出異議,他當時主張降息,而就在不久之後,重大的就業數據修正便證實了有關勞動力市場疲軟的擔憂。鮑爾則等待數據來驗證這一觀點——這或許是說服持懷疑態度的同僚所必需的。
鮑爾凝聚共識的努力仍面臨明顯阻力。他的一些同僚認為,降息的理由仍然不充分,因為通脹率過高,而且他強調的勞動力市場風險被誇大了。克利夫蘭聯邦儲備銀行行長貝絲·哈馬克(Beth Hammack)在上周四的一次採訪中說,價格壓力「正在上升,且方向不對」,勞動力市場「目前相當不錯」。她說,由於移民政策的巨大變化,「我們看到……勞動力需求發生轉變,我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哈馬克還質疑關稅驅動的價格上漲是否會是暫時的。她說,她「懷疑經濟理論是否會與我們所看到的實際情況相符」,在實際情況中,企業很可能會在未來幾個月試探其提價能力。
「他們不確定需求曲線在哪裡,」聖路易斯聯邦儲備銀行行長阿爾貝托·穆薩萊姆(Alberto Musalem)上上周在接受採訪時說。「所以他們在進行試探,試圖提高價格,看看能提高多少。」
外部經濟學家也有類似的擔憂。「我對這次演講的偏寬鬆立場感到驚訝,」華盛頓特區右傾智庫美國企業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的邁克爾·斯特雷恩(Michael Strain)說。「它低估了經濟中的通脹壓力,高估了勞動力市場走軟的風險。」
斯特雷恩警告說,現在降息可能會迫使美聯準會在明年逆轉政策方向——如果這項任務落在鮑爾的繼任者身上,政治風險可能更大。他說:「風險在於,美聯準會在2025年降息,結果卻不得不在2026年再次加息。」他說,這有可能助長一種看法,即美聯準會願意接受通脹率略高於其2%目標的情況。
這些對通脹的擔憂——鮑爾的講話中也反映了這一點——表明,只要勞動力市場不惡化,該央行就在考慮採取比去年更克制的降息周期。鮑爾上周五審慎的基調與他一年前在傑克森霍爾的演講相比,標誌著一個顯著的轉變。當時他更明確地宣稱「政策調整的時機已到」,並表示「前進的方向是明確的」。
這種差異反映出美聯準會目前更為危險的處境:利率比一年前整整低了一個百分點,而通脹率卻在走高。這種更為審慎的做法表明,除非勞動力市場大幅走弱,否則房貸利率和其他借貸成本不太可能大幅下降。
去年9月至12月期間,美聯準會累計降息一個百分點。這些降息舉措是在通脹明顯下降且失業率自2023年年中以來穩步上升之後做出的。
鮑爾的講話清楚地表明,這位美聯準會主席仍在努力實現他長期以來尋求的軟著陸,但需要規避的障礙明顯增多。問題在於,他最新的方法能否讓經濟平穩著陸,既不會陷入停滯,也不會過熱衝出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