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承泰》台灣人口啟示錄

編者按:

台灣人口於2020年首度出現負成長，不論於自然增加或是社會增加部分。面對人口結構改變，高齡化正快速發生，對未來經濟、社會福利、國家財政與教育都將帶來巨大影響。

2020年新冠疫情橫掃世界各國，確診人數超過8千萬人，死亡近200萬人；可是整年下來全球仍然有8千萬以上人口的成長，目前地球總人口數已經超過78億。
相較於各國，台灣抗疫表現可圈可點，去年確診人數不到800人，死亡更是低到只有七人，甚至少於最近寒流中往生的老人。去年冬天並不冷，全年死亡數17.3萬人，比前一年少3,000人。然而，重點是死亡較出生多了近8,000人，首度發生「生不如死」。
從內政部剛公布的人口統計中發現，2020年有四個數字破了紀錄。首先就是人口的首度負成長，而且是「自然」與「社會」雙雙負成長，後者負成長還更為劇烈，整體的人口負成長約4萬人。
其次，出生數只有16.5萬，不僅破了十年前（2010年）的16.7萬人的紀錄，還創了歷史新低。值得注意的是，2010年是虎年而且正值金融大海嘯期間，生育下降是可預見的；至於2020年的超低生育量，是因為新冠疫情嗎？
由於2020年1至10月的寶寶是2019年3月至12月間懷孕的，那時不僅沒有疫情而且正值大選期間，也是政府宣稱經濟從來沒那麼好過的時期。甚麼原因導致那麼低的生育量？顯然經濟因素並不足以說明。
第三，去年截至11月底人口淨遷出近3萬人，這個數字直逼1996年飛彈危機同期的數量。因為新冠疫情，國際間交流減少甚至封閉，當然會影響到遷回台灣的人口，去年自國外遷入約只有過去的一半；弔詭的是，遷到國外人口數截至11月底已達5.5人，已創下近十年來的新高。國外疫情較為嚴重，何以有比以往更多人遷出台灣，實令人不解？
最後，去年結婚對數約12.2萬對，比前一年少了約1.3萬對，降幅達一成。細究每月的狀況，元月與2月的結婚對數都還有1萬對以上，疫情發布之後，3月、4月結婚量確實受到影響；後來因台灣控制得宜，5月即突增到1.5萬對。
原本看好之後結婚量應可以恢復往常水準，可是整個下半年未見起色。2020年結婚量大幅下降，今年的生育就很難拉抬上來。
此外，2020年同婚對數為2,387對，比2019年少了552對，記得嗎？同婚始於2019年5月。至於同性離婚則有371對，是2019年110對的3.5倍；值得關注的是，這些離婚的婚齡都很短。
2000年台灣人口總數2,200萬，2040年推估也差不多是如此；易言之，這四十年間人口總數變化不大，可是人口結構卻是快速轉變，光是老人占比，就從8.6%竄升至30%。生育率的下降與壽命的延長，不斷地推升人口的高齡化，這是世界趨勢，可是台灣的速度卻特別快。
去年此時，筆者曾說「這個鼠年必定『生不如死』，生育量恐會跌破17萬。」如今要呼籲16萬的保衛戰了。人口問題就像溫水煮青蛙，人們在日常生活中不易感受得到，往往需要數年之後，才會發現怎麼會變成這樣？
如果您今年30歲，開同學會的時候，不妨統計一下，班上同學究竟有多少人結婚，有多少人當了爸媽？接著，找一天回到畢業的小學，算一算還有多少學生，就會知道少子化的威力了。
看看去年這批16.5萬新生兒，明後年將進入幼兒園，11年後進入國中，17年後進入大學；各級學校的崩盤已經是進行式了，接著，軍隊募不到人，工作與繳稅人口越來越少......

薛承泰，台大社會系教授，美國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社會學博士，研究領域為社會階層與流動、家庭、福利人口學、教育社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