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經濟欲增長 應增加基礎設施投資
大陸知名經濟學者、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余永定表示,大陸經濟正面臨嚴峻挑戰,呼籲應加大基礎設施投資力度。至於基建投資所需的資金支持,他強調,不用擔心政府的槓桿率,大陸的財政政策仍有擴張空間。
21世紀經濟報導指出,余永定28日出席2024清華五道口首席經濟學家論壇時做上述表示。他坦言,今年要達到經濟增長5%左右的目標有其難度。近幾日中國人民銀行已率先行動放寬貨幣政策,接下來球已傳到財政部,就看將推出何種加碼政策。
余永定說,經濟學者普遍認同應該加大財政政策的擴張力度,但是內部也存在分歧,究竟應以刺激消費為主,還是著眼於加大基礎設施投資力度。他認為,消費確實需要刺激政策,但考慮到大陸的實際情況、地緣政治等背景,以及近幾年大陸經濟增速並不高,民眾收入在下降,資產價值也在縮水等情況,消費信心不足,消費動能也相對難以提升。
余永定指出,此時要推動經濟加快恢復,政策第一步還是要考慮增加基礎設施投資。他還說,當前財政政策在某種程度上是順週期,而不是逆週期,認為大陸財政政策的擴張空間依然非常大,無須過度擔心政府的槓桿率。
今年還剩下3個月時間,余永定說,目前政府應該積極準備專案儲備,有些省份已有比較詳盡的儲備項目。現在政府應快速推出一攬子政策,包括財政貨幣刺激計畫,即便有些計畫今年還無法啟動也應該列出,如此才能充分提振市場信心。就算今年經濟增長無法達到5%左右的目標,但是明年經濟的前景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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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永定:首要是讓宏觀政策“升溫”
(來源:經濟觀察報)
余永定接受了經濟觀察報的專訪,他認為央行的做法是完全正確的,但在目前“準通縮"的情況下,貨幣政策的作用是有限的。下一步,必須大幅加大財政的擴張。擴張性財政政策為主、支持性貨幣政策為輔,兩相結合才能扭轉中國經濟持續下滑的趨勢。
余永定認為,目前中國經濟面臨的主要問題是總需求不足。要達到預期的經濟成長目標,在消費成長明顯放緩的情況下,投資成長需要顯著提高。房地產、製造業的投資成長在很大程度上是內生的,短期難以有明顯改變,但基礎建設投資(下稱「基礎建設投資」)增速則是政府可以直接控制的。政府應該充分發揮基建投資對經濟成長的拉動動作用。
2024年僅剩三個月,倉促上陣可能產生許多問題。餘永定認為,中央政府可以先拿出一份綜合性的刺激方案,告訴市場政府打算做什麼,以進一步扭轉預期。
余永定說:「我們現在面臨的問題是經濟成長率在下降,只能先從影響經濟成長最直接的環節去解決問題,例如,增加基建投資。如果從最直接的環節入手,仍然無法提高經濟增速,那麼就可以嘗試在這一環節背後的下一個層次的一個或幾個環節去解決問題。
余永定表示,目前學界在中國宏觀經濟的主要問題是有效需求(或總需求)不足,應該加大宏觀經濟政策擴張力度,特別是財政政策的擴張力度上的看法越來越一致,中央政府的政策也是沿著這個方向演進的。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趨勢。
- Q:已經三季了,今年完成經濟成長目標(GDP成長5%)的難度高不高?
余永定: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要達到5%的增速難度相當大。根據往年資料測算,消費佔GDP的比重不到55%,投資佔比約為43%,剩下的2%左右是淨出口。
今年1—8月社會零售品消費總額成長率為3.4%,固定資產投資成長率為3.2%,低於去年增速。儘管製造業和出口成長優於預期,但遠不足以抵銷消費減速和房地產投資負成長對經濟成長的拖累。
我當初假設2024年消費成長為5%、房地產和製造業投資成長率都與2023年相同,要達到5%的GDP成長目標,基建投資成長率應該達到雙位數。現在來看,要達成今年5%的GDP成長目標,基礎建設投資的成長率必須明顯高於我年初假設的11.7%左右的成長速度。目前基建投資成長率為6.4%(包含電力的寬口徑增速約8%)。
- Q:要在短期內提振基建投資,投什麼也是一個大問題。
余永定:學界包括一些政府官員認為,中國基建投資已經飽和,沒有什麼可投資的項目。我認為這種看法是錯誤的。
首先,基建投資的概念並非僅僅是傳統意義上的“鐵公基”,它還包括“新基建”和“公共投資”的概念。凡是旨在提供公共產品、回報率低(甚至沒有商業回報)、無法產生現金流、以盈利為目的的私人企業不願承擔的項目,而對於國家安全、社會經濟發展必不可少的投資都屬於基建投資範疇。
其次,正如賈康(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原所長)所說,中國的基建投資「俯拾皆是」。例如,權威部門研究發現,我國城市排水防澇設施人均投入僅為日本的1/18。光是補齊短板,投資需求就高達數兆元。地下管網建設所需的投資更是巨大。在城中村改造和舊住宅改造、教育醫療養老和循環經濟建設等領域進行基建投資的資金需求是難以估量的。基礎研究和技術應用研究相關的研發基地、廠房、實驗室和設備等都需要大規模投資。即便是在傳統的「鐵公基」領域,投資(「斷頭路」、海港、小型機場)需求也是巨大的。此外,為建造通往中亞的“絲綢之路”,沿著河西走廊進行大規模工業開發似乎也是可以考慮的。
有政府部門學者提出發行特別國債在一到兩年時間內,形成不低於十萬億元的經濟刺激方案。雖然還需要進一步了解這項建議的細節,但我認為這類建議是正面的,值得政府考慮和吸收。
- Q:我們需要的刺激政策力道應該達到2008年「四兆」的程度嗎?
余永定:當然要比「四兆」規模大,畢竟我們現在的經濟體量大很多了。
根據年初的計算,如果2024年消費成長率為5%(同計畫的GDP成長同步)、房地產和製造業投資成長率與2023年相同(-9.6%和6.5%),要達到5%的GDP成長目標,基礎建設投資成長率應達到雙位數、規模要達到約20兆元以上。
按照年初的財政預算,政府預算能夠為基建投資提供的資金上限在8萬億元到10萬億元左右(包括全國一般公共預算、政府性基金預算為基建提供的資金以及地方專項債和長期特別國債)。如果完全由政府預算為基礎設施提供資金,則資金缺口是相當巨大的。
當然,這是一種極端情況,因為儘管地方債問題嚴重,地方融資平台還是有一定融資能力的,政策性銀行、商業銀行、非銀行金融機構和一般投資者也可以為基建投資提供一定數量的資金。另一方面,考慮到除為基礎建設投資提供資金外,中央政府還要為地方政府化債和穩定房地產市場提供資金支持。無論如何,年初中央計畫的3%的財政赤字是不足以支持5%的GDP成長目標的。 2024年中央財政赤字率比計畫的赤字率提高很多。
- Q:財政發力會不會面臨地方債務的限制?
餘永定:財政發力首先得給地方政府減輕債務壓力。我覺得中央政府要“出血”,該替地方政府還的債要替地方政府還。要盡量減輕地方政府的債務負擔,不要讓地方政府為了還債而無法正常運作。 「砸鍋賣鐵」「誰家孩子誰抱」「不先還債就不能搞投資」的思路是順週期調節,是典型的合成推理。
實際上,過去我們的刺激政策是地方財政唱主角。 2008年,「四兆」刺激政策中,中央財政支出了1.18兆元,地方財政籌集了十幾兆元。此後很長一段時間,中央財政透過一般公共預算為基礎建設投資出資的比重小於1%,2021年約為0.1%。
基建投資提供的是公共產品,很多支出本來應該來自中央財政。我們的地方政府沒那麼多錢,但做了那麼多活,債務壓力難以避免。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簡單地規定不還債就不准做其他的,不能搞順週期政策。
當然,也必須看到不少地方政府在基礎建設上標準超高,藝術館、博物館都是超豪華建設,這裡面肯定存在嚴重浪費,我們必須找到辦法防止這種事情再次出現。
余永定:「接力棒」已到財政部,中國亟需一攬子政策提振信心
中國亟需一攬子政策提振信心
目前距離年底僅剩三個月,倉促上陣可能引發諸多問題,2009年的經驗便是前車之鑑。那麼,當前我們能夠做些什麼?
目前除了政府儲備項目,亟需一攬子政策,包括財政、貨幣刺激計劃,充分利用所謂的「宣示效應」(「Announcement Effect」),提振市場、投資者和公眾的信心,為明年經濟的較好成長打下基礎。
最後,我想分享兩個蘊含哲理的觀點:第一句是富蘭克林的名言,「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確定的,除了納稅和死亡。」;第二句是薩特說的,大意是“人非花木,花木之生長由種子預定,而人則擁有意志自由,在因果鏈中,有一環節由你的意志自由所決定。”
也就是說,只要充分發揮主觀能動性,我們就能夠克服重重困難,就能讓中國經濟保持平穩健康地發展,我們遲早能趕上甚至超越美國。
原文連結: https://www.guancha.cn/YuYongDing/2024_09_30_750330_s.shtml